【蛊：《诸病源候论·蛊毒候》有记载，蛊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1

李环晚上从医院回到家，刚开门就踩在一块碎片上，发出咔哒的声音。屋内没有开大灯，落地窗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她摸索着打开了门边的开关，玄关灯光亮起的时候她并不意外地看到了满地狼藉。

碎片来自于一套打碎的进口茶具，当初买的时候她可是非常喜欢的，因为很憧憬能像外国上流社会的夫人般在阳光充沛的庭院里，优雅地享受下午茶，所以特意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高级瓷器，以往清洗的时候也从不让佣人动手，都是亲自清洗。

但就是这么宝贝的茶具被打碎了，她并没有生气，虽然还是有点心痛啦，但她永远都不会对那个孩子发火的。因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宝贝儿子才是无价的，不能用任何东西衡量。

除了打碎的茶具，高档木地板上还散落着被割破的抱枕，被撕坏的书本杂志，立式台灯也被人用力踹倒了，可怜兮兮地横在地板上，大屏幕的液晶电视也被摔在了地上，这场面……简直像是有人在里面厮打过一般。

“哎呀哎呀。”她一边摇头，一边换上拖鞋进屋，心想一定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儿子康永达今年念高二了，这个时期的孩子总会有突如其来的恶劣情绪，但作为母亲当然得包容他才行呢。

他们家是高级的复式公寓，康永达的房间在二楼，从玄关抬头看到那个房间掩着门，从门缝里透出电子屏幕的淡蓝色光芒还有电动游戏的逼真枪击音效，康永达显然没有在学习，不过她认同学习中需要适当的放松，儿子这是在合理地调整状态，却不愿意把家里这异常的情况联系起来。

因为只打开了玄关的灯，屋内还是黑漆漆的，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东西，终于来到了儿子的房间前。她吸了口气，作为对儿子的尊重，她没有立刻推门而进，而是敲了敲门板。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游戏里“砰砰砰”的枪声愈发激烈了，逼真的音效听得让人有些心里发毛，好像里面的人手里真的拿着一把枪，激烈的枪声就像在发泄着什么。她又耐心地敲了几次门，儿子依然没有反应，她才推开门走进去。

康永达身高一米七出头，在男孩子中不算太矮也不算太高，因为缺少运动而有些虚胖，但作为母亲她对此还是感到挺满意的，她相信康永达还会再长个儿的，到那时候体型就会匀称了。在她的预想中，康永达将来必定是一个仪表堂堂，高大挺拔并且事业有成的年轻人。

到时候，她是一定要让永达接管李家的企业的！哪怕她是出嫁了的女儿，可永达是她的儿子就是堂堂正正的李家人，李家的钱一分一毛都不能落入其他人手里！李环心里暗暗发誓，她的父亲是闻名商界的传奇人物李周平，李老爷子前段时间身体突然恶化，目前正住在医院里，情况却一直没有起色，今天也才刚刚被送去急救。

李老爷子的病情本来都是要撑不下去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倔脾气在作怪，居然又撑过去了。这么反反复复的还真是烦人，李环不禁在心里埋怨，都怪那老不死突然发作，才害她这么晚回家，对了，家里不是雇佣了保姆吗？怎么不见她的人呢？饭菜看起来也没有做好，永达一定是饿了才生气的。现在的人真是的，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也不用等合约期满了，等下就打电话到家政公司去，立刻就把她解雇了吧。

李环一边想，一边走近了儿子。康永达完全沉迷在游戏的世界里，并没有留意到母亲的靠近，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屏幕的蓝光让昏暗的房间如同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柔地叫唤他的名字。

却不料手背上传来一阵疼痛，康永达用力挥开她的手，并猛地跳了起来，手里紧紧握着游戏机的手柄。游戏里由玩家操控的角色因此死亡，发出逼真的悲鸣，康永达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自己的妈妈，他脸上被阴影覆盖，如同罩着一张鬼面，那死亡的悲鸣简直就像是他发出来的一般。

李环连忙开口：“哎呀，妈妈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哦，可是妈妈有敲门，你大概没有听到吧。玩游戏没关系的啦，虽然你学习是很重要哦，最近也快模拟测试了，可是妈妈知道你心里有数，所以不会说你什么的，但是声音开这么大对耳朵不好，所以你要……”

李环话没有说完，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耳朵飞过去了，听到咚的一声后，她满脸震惊地回头一看，游戏手柄落在身后的地板上，刚刚……是康永达朝她扔东西了？

“闭嘴！闭嘴！你吵死了！吵死了！”康永达大吼大叫起来，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永达，你这是怎么了？”李环察觉到儿子的不对劲，永达平时就是个十分纤细敏感的孩子，小时候为了做观察作业养过兔子，兔子死的时候他还难过地哭了呢。

康永达又不说话了，他抱着脑袋蹲下来，像受伤的刺猬般把身体缩起来。李环心痛极了，最近校园暴力、校园欺凌之类的事件层出不穷，永达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永达这么温柔的孩子，又那么优秀，学校里一定有嫉妒他的坏孩子！

游戏的声音太吵了，李环自作主张把机器关掉，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儿子猛烈喘气的声音，李环抱住儿子，轻轻地拍打他的背，她听见呜呜呜的类似哭泣的声音，怎么了？永达还哭了吗？

可是很快她便发现不是的，宛如哭泣的声音并不是从儿子身上发出的，没有了电子游戏嘈杂的背景音后，便能清晰地听见从儿子衣橱里传来的、细微的呜咽声。

她从儿子身边站起来，慢慢走近衣橱，那是抽泣的声音，没错，越是靠近便越是清晰可闻了。她站在发出哭泣声的衣橱前，用发抖的手猛地打开了衣橱。

衣橱里蜷缩着一名小女孩，还是小学生的模样，她的手脚被捆绑起来，嘴巴也被堵住了，衣橱被打开的一瞬间她抬起头来，用哭得红通通的眼睛惊慌地注视着李环。

李环正要惊呼出声，但马上又捂紧自己的嘴巴。虽然知道公寓隔音措施很好，当初买下这里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所以康永达在家里大吵大闹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被邻居投诉过。尽管如此，李环还是谨慎地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环回头紧张地询问自己的儿子。

衣橱里的小女孩激动地扭动起身体来，康永达面对妈妈投来的目光，却保持一言不发。女孩挣扎得更厉害了，捆住她四肢的是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尼龙绳，绳子因为女孩的激烈扭动磨破了她的皮肤，几乎要流出血来了。

李环见状，连忙说道：“你、你不要怕，阿姨会解开你的，好不好？你先冷静下来……”

“妈！”康永达听到她这么说，顿时瞪圆了眼睛。

“嘘！你安静点！”李环大声地呵斥回去，少见地用上了严厉的语气和表情，向来在家里横行的康永达也被震住了，紧接着李环放柔了声音说，“交给妈妈，永达，你要相信妈妈……你走开一点，不要吓到人家。”

她说着，蹲下来靠近女孩，女孩吓得一哆嗦，李环用比刚才更温柔的语气说：“阿姨是刚刚回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姨不想把事情闹大，我解开你，但你可以答应阿姨绝对不吵闹、不尖叫吗？当阿姨求求你了，好吗？”

女孩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李环取下了塞在女孩嘴里的毛巾，刚拿下来的同时女孩深深吸了口气，接着喘息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平缓下来。

“很好，很好。”李环露出笑容，试探着朝女孩伸出手，女孩本能地躲了一下，李环也很理解她现在还很紧张，连忙安抚道，“别怕、别怕，阿姨给你解开绳子。”

女孩放松了警惕，李环也如自己所说那般替她解绑了。这个过程中，康永达一直站得远远的，紧张地看着母亲与被自己绑架回来的女孩，并不知道母亲这是在打算什么。

2

荣光与秋茴面对面坐着，因为山中千年的古树被剜走树之心造成的地震，他们目前只能待在这个偏僻的山野小村庄里等待救援。救援队很快便赶来了，但由于地震引发的山体倾泻，下山的道路被截断了，救援队正在全力疏通，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离开。

他们目前身处勉强还能容身的房屋里，救援队带来的帐篷数量有限，都优先分配给伤者和老人，这个村里本来就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荣光对于这样的分配当然没有意见，现在这样他反倒能避开其他人的目光与秋茴独处，他有太多事情要问他了。

那个蒙着脸的奇怪男子是谁？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与自己认识的卖药人有什么关系吗？还有……秋茴之前从他手上抢走了那个魔方，到底又为什么呢？

虽然积聚了许多问题，但等真正到了能与秋茴面对面坐下来，却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秋茴赶来后，看到因为地震而出现的伤者后，二话不说抢先在救援队抵达之前开始了治疗。他随身带着一个手提式的药箱，荣光看着他从里面取出各式各样的药材和工具，配制出急救止血的药物为正被伤痛折磨的人进行治疗。

不仅如此，他还命令呆站在一旁的荣光过来帮忙，很不客气地说：“基础的调配方法，春景好歹教过你吧？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荣光再怎么迟钝，还不至于这样都没察觉秋茴与卖药人还有春景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荣光把诸多疑问吞回肚子里，开始给这个年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少年忙前忙后地打下手。专业的救援队伍赶来的时候也十分震惊，既惊讶又庆幸地称赞荣光他们处理及时，才使这场意外导致的伤亡情况降到最低。

这时，屋外下起了雨，大颗的雨滴敲打在破碎的屋瓦上，透过残缺的窗框往外看去，天地与山林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雨幕之中，像是为那棵被生生剜去心脏的古树落下的眼泪。

荣光顿时又觉得心脏难受地揪紧起来，刚才被秋茴指使得团团乱转，连内疚和忏悔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空闲下来，他又再次回想起自己到底做了何等愚蠢和残酷的事情。不过，虽然心情还是难以平复，比起刚清醒过来得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还是冷静了许多，那份悔不当初的消极心情在被秋茴使唤着帮忙的过程中，分散消减了一些。

难道对方是为了让他不要沉浸在过于悲观的自责中，所以才不客气地命令他做这做那的吗？可能他意外的是个温柔又体贴的人吧……

“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你自己又蠢又冲动，能怪谁呢？天啊，我真不相信有人被随意煽动一下就真的做出那种蠢事。”秋茴说话刻薄又毒辣，荣光立刻收回一秒前自己对他的正面评价。

荣光低垂着头不吱声，感觉到秋茴的目光正盯着他头顶，都快把他脑壳烧出洞来，像是在严厉地审视他，在荣光快要扛不住充满魄力的目光时，秋茴说道：“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荣光顺势抬头，正正撞进秋茴微微眯起的眼神里。

“你用来挖出树之心的那把刀。”秋茴说，他相貌极为好看，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气质，性别在他身上仿佛模糊了界限，眼前的少年宛如妖精，在让人觉得美丽的同时却也有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

“快点啊，愣着干吗！”被秋茴瞪了一眼，荣光急忙翻找那把刀，找了半天没找着，还是狐狸从被他扔在一边的背包里叼出来给他的。

“还会差遣妖怪了，也不算太没本事嘛。”秋茴接过刀的同时，扫了眼狐狸，得到了狐狸气鼓鼓“我才没有被差遣呢”的激烈申辩。狐狸似乎有些怕秋茴，把刀交给荣光后连忙找了个不漏雨的地方，远远躲开了。

“你知道这把刀……”荣光吞吞吐吐地开口，既然从秋茴口中听到春景的名字，那他是否知道春景正是死于这把刀下的呢？

“这把刀是凭空出现的，对吗？”秋茴仔细端详着轻薄且锋利的刀身，得到荣光肯定的回答后，他叹了口气，“确实是他做的东西。”

“你说的他指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笑起来十分狡猾，不笑的时候非常阴险，还背着一个很大——”荣光夸张地直起身子比划，“的箱子，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的人？你认识他？他现在在哪里？他到底——”

秋茴不悦地皱起眉，手一挥打断荣光的话，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理直气壮地教训起荣光来：“上次你怎么不早把这东西拿出来呢？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恶人，你知不知道这样白白浪费了多少时间？”

荣光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可是突然一想，不对啊，你上次根本没有给机会我解释啊！

“喏，这个给你。”秋茴说着，朝荣光抛出一个东西。荣光手忙脚乱接住一看，正是上次秋茴从他这里抢走的奇怪魔方，与他之前拿着的时候不同的是，魔方上那只巨大的眼睛如今紧紧闭合着，仿佛沉睡了一般。

“我从你手里拿走那天起就是这样了，我怎么都叫不醒他。”

“叫、叫醒？”荣光一头雾水，虽然他一直知道这玩意儿不同寻常，可是按照秋茴的说法简直就像是说这东西应该是个活物？

“什么？你没有发现吗？”秋茴看到他这副莫名其妙的模样也有点吃惊，“你刚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我师弟吗？他就在这里啊，你不是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吗？”秋茴说着，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指向荣光手里捧着的魔方。

啊？卖药人……是这个魔方？！荣光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呃，他以为卖药人是个怪人，可没想到他原来是个变形金刚吗！

秋茴看不下去荣光这个呆呆的模样，伸手就是一记耳光，把他从震惊中抽回神。他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手指指向这间小破房的一个角落，问道：“好了，接下来，你先告诉我，你跟那家伙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在他指着的那个角落里，一个人影动了动，原来一直有人蜷缩在那里，正是受到戴着面纱的古怪男子蛊惑，特意来到这里企图剜走树之心的少年，李海风。

3

李环把吓得浑身没力气的小女孩从衣橱里抱出来，她把康永达赶到一旁，牵着女孩把她带到房间外。一走到房间外，便能看到一片凌乱的客厅，李环刚开始以为是儿子发脾气乱扔东西所致，现在看来恐怕是他为了捉住这个女孩，在这里发生过争执所造成的。女孩被她牵着手从二楼下来时，看到客厅似乎回想起发生过什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顿时又绷紧起来。

李环小心翼翼地牵着女孩穿过客厅，让小女孩在餐桌旁坐下来，亲切地问她渴不渴，喜欢喝什么饮料，她脸上笑眯眯的，语气温柔。女孩原本还很害怕紧张的，但毕竟年纪还小，李环态度又如此温柔，还一再保证立刻就联系她父母来接她，李环本来也是为人母亲，自然懂得如何哄小孩。

看李环如此信誓旦旦地保证，女孩再次逐渐放松下来，李环说让她喝点东西冷静一下，又拿出一大堆高级的糖果零食。整个过程中康永达一直纳闷地站在二楼，从走廊上不明所以地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等下阿姨给你把你爸爸妈妈叫来，可是家里太乱了，阿姨先把这里收拾一下，你自己乖乖在这里休息，好吗？”李环柔声问道，看着女孩点了点头，她开始收拾一片狼藉的客厅。

借助收拾东西的动作，李环把大门落了锁，并检查了家里的每一扇窗户，确保都已经锁上了，并不动声色地拉上了窗帘。

李环打开了电视，女孩很快就被屏幕闪动的画面吸引住了。李环看了下时间，将近晚上七点了，女孩的家人恐怕已经开始着急了。李环的丈夫要到外地出差一段时间，家里只有她跟儿子，李环看了下确定女孩在全神贯注地看电视，便上了二楼把儿子拉到一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环问。

康永达还想躲，没想到被母亲一把紧紧捏住了手腕。康永达平时都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父亲骂他他也是听不进去的，母亲任何时候都会包容他，很多时候只要他发发脾气，母亲立刻就会拦在他身前，不许其他人再多说一句。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从来也不把母亲放在眼里。康永达正要甩开母亲的手，骂她多管闲事，却不料被母亲的表情的吓到了，他从来没见过母亲露出这么阴沉可怕的神情来。

“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李环压低声音催促，抓住儿子的手都在颤抖。她向来溺爱儿子，以前康永达曾经把邻居养的小狗偷回家，那时候他还在念小学，因为喜欢那只小狗，但邻居家同岁的小姑娘不肯把狗借给他玩，所以才找了个机会把狗带回家。

发现小狗不见了之后，邻居的小姑娘哭得很伤心，一家人大晚上跑到小区里找了一晚上，还到处找人询问。李环的丈夫下班回家也被问了，当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回到家看见儿子正在逗那只“走丢”的小狗玩时，别提多惊讶了。

丈夫立刻让康永达把小狗还回去，康永达死活不肯，李环见状连忙说道：“永达喜欢小狗，就让他跟小狗玩一会儿嘛，玩够了我们给人家送回去就是了。大不了给他们道歉赔钱嘛，不过是一条狗，有什么所谓呢。”

丈夫娶李环很大部分原因在于李家的资产，他自己生意上也少不了妻子娘家的帮忙，所以家里很多事情他都让李环做主，不想跟她起争执。既然李环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随儿子去了。

可是一晚上过去了，第二天康永达还是没有要把小狗还回去的迹象。这天李环送康永达出门上学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姑娘和她家人一大早就在小区里叫唤小狗的名字，小姑娘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的，看起来十分可怜，她叫喊小狗的名字时，听得出来嗓子都哭哑了。

李环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儿子突然开心的笑了，得意洋洋地说了句：“活该！”然后想起母亲就在旁边，他顿时收起了笑容，忐忑地等着挨骂。

李环明白过来，原来康永达是为了报复小姑娘不肯把狗给他玩，等跟儿子走到那家人看不到的地方时，她蹲下来与儿子视线齐平。康永达以为要被骂了，害怕得缩了缩脖子，没想到李环却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永达真聪明，就是要这么做！”李环却是夸奖了他，“都是那个小女孩坏，这样以后她就不能再欺负永达了，以后要是还有人欺负你，你也要懂得这么聪明地还击哦。”

没过两天，那条小狗就死了。康永达根本不会照顾小狗，也不会喂食，玩腻了就扔到一旁不想管。小狗想回家于是开始吠叫，康永达怕被邻居家听到声音，跑去买来杀虫药拌在饭里给小狗吃，把小狗毒死了。

李环发现后，把小狗尸体塞进垃圾袋里扔了。

可是这次康永达带回来的可不是一只小狗那么简单的，是个活生生的小女孩！作为母亲，她必须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她是我班上同学的妹妹……”康永达被母亲紧紧盯着他的目光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家伙很讨厌，总是跟我作对，他瞧不起我……我讨厌他……”

“所以你就把他妹妹带到家里来？”李环有些理解了。

康永达缓缓地点头，小声地说：“那家伙很疼妹妹，天天在班里说自己妹妹的事……我就想让他急一下，我知道她妹妹读的小学，跟她说我是她哥哥的同学，她哥哥让我带她玩，然后……”

就好像当年的那只小狗一样，康永达把人家妹妹骗回家，是对班上的同学的报复。

原来……只是恶作剧嘛！李环松了口气，小孩子间有些摩擦再正常不过了嘛，儿子只是跟同学开个玩笑而已。而且肯定是永达那个同学不好，是那个同学欺负他，对他使坏，永达忍无可忍才会这么做的，都是那个孩子不好！

李环连忙把康永达抱进怀里，安抚着说：“可怜的孩子，妈妈差点就错怪你了！”

康永达在母亲的怀里睁大了眼睛，表情困惑不解，可是李环没有留意到他的模样。她关心地问：“你带这个小女孩回来的时候，有被别人看到吗？”

康永达缓缓地摇头，小声地说：“我带她走消防梯上来的，骗她说玩捉迷藏。但是走进大楼和小区的时候，有摄像头……”

“别怕，那种摄像记录过段时间会被覆盖的。”李环赞许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永达真的好聪明哦，是妈妈的好孩子呢。”

康永达没有露出高兴或者放松的表情，他脸色更暗沉了。

“阿、阿姨……”这时候，原本在楼下看电视的小女孩不安地轻轻叫唤，那声音就跟小猫似的细小，她在楼下的客厅往二楼张望，不是很敢走上去。

女孩也知道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她也想回家了，这个阿姨说好了会让她回家的。虽然把她关在衣橱里的大哥哥很可怕，可是这个阿姨救了她，还给她喝果汁和吃点心，她觉得她是个好人。

李环放开儿子，用目光告示他不要担心，自己走了下楼，朝女孩笑道：“怎么啦？”

“我想回家……”女孩细声细气地说。

“好啊，不过你可以跟阿姨做个约定吗？绝对不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别人哦。”李环笑眯眯地说。

“可是……”女孩有点犹豫，她今天这么晚不回家父母和哥哥一定都会很生气的，她该怎么解释呢？而且……“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说，不能撒谎……”女孩十分为难。

“只说一次而已，没关系的。”李环耐心地诱导着女孩。

女孩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也隐约知道这种事是要告诉家人的。看到她犹豫不决的模样，李环笑容顿时僵住了，她继续说：“可是你看，你家人也应该跟你说过不能随便跟别人走啊……你如果把事情告诉爸爸妈妈了，他们也是会生气的哦，而且还是生你的气，觉得你不听话呢。”

女孩好像被吓到了，看到女孩惊慌的模样，李环笑容又恢复了甜蜜和自然，对，就是这样，只要她保证不往外说……

最终，女孩好像下定了决心，说：“我已经骗了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次了，所以……不能再骗他们了……挨骂也没关系，因为确实是我不听话……”

女孩因为惭愧和害怕，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李环原本灿烂的笑脸在刹那间扭曲了起来。

“你要是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了，会让阿姨很困扰的哦，也会给那位哥哥带来很大的麻烦呢，你知道吗？”

“可是，大哥哥那样做是不对的啊……”女孩疑惑地说着，当她抬起脸，看到的是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全无笑意的李环正死死盯着她。刚才还对她无比亲切，笑着承诺会把她送回家的好人阿姨突然变成了故事里那些可怕的女巫！